关于“爹”的异议:
阅网,一男子认为
他只有爸无爹,
因爹是多父:
1. 父死母改嫁;
2. 母不贞,勾男人。
让我想起泸沽湖的走婚制——
家庭成员团结在外祖母的周围,
除了外祖母,其他亲人
都是母亲的兄弟姐妹——
舅舅与大小姨妈,
还有同母兄弟姐妹以及
姨妈生的表兄姐弟妹。
家里每位成年女性
可能有多个男性伴侣,
孩子的父亲是谁
孩子是不知道的,
妈妈也未必知道。
在摩梭人心目中,
完全没有“父、爹、爸”,
云南男子的“多父”
显然不在此列。
我又想起藏地某些地方
一Q多F的婚姻形式。
这种家庭的孩子
有唯一的母亲,
但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
所有的父亲
(一般是亲兄弟)
都视自己的妻子所生
如己出,他们也分不清
孩子的生物学父亲是谁。
这对孩子来说,
的确有不止一个父亲。
(很难说,妈妈知道)
不管“爹”是否多父的意思,
“爹”是否由藏族传到汉地的呢?
还真能扯上一点边:
有学者考证,
四川最先开始有“爹”。
《广韵》:“爹。羌人呼父也,陟邪切。”
《通雅》:“《唐韵》爹,羌人呼父也。”
我们现在知道
尤其在历史上,藏羌难分:
本博查阅中国西藏网:
“羌藏之间的关系
只是名称上的称呼不同
而藏源非羌,
而羌源为藏(古藏人)”
史学有说:
秦汉时中原汉人
对西部民族统称为西羌,
藏王松赞干布统一青藏高原后,
便对所有羌族都称藏族。
扯的有些远了,
本博以为
即使“爹”的读音与含义,
由藏而羌,由羌而汉,
也不能说明“爹”这个字
创于藏羌,
况且,后面我们还可以看到
“爹”的读音“die”在长江黄河流域
多处皆有,且意义并不相同。
换言之,
羌藏之“爹”与现代汉语之“爹”
充其量,是巧合或多源罢了。
我们通常可以从字源角度
来考察一个字的来龙去脉。
在网上并未搜到
“爹”的甲骨文、金文,
从字体来说,似乎断代了,
下图中的篆体,
也可能是后人写的呐:
看官,你看“父”字
演变的链条很完整:
①有人如此析“父”:
象形肩披蓑衣、迈开双腿奔波做事的人。
②也有人如此析“父”:
象形手持棍棒教子女守规矩的。
《说文》支持此说:
“父,矩也。家长率教者。从又举杖。”
窃以为以上两析,
均牵强附会:
商代,哪里有蓑衣哟?
下雨怎么办?
像如今青藏高原的牧民
要么躲在牛毛帐篷里,
要么像牦牛一样
徜徉在雨水中,
该干嘛干嘛。
甲骨文时代,
哪里有那么多规矩
需要父亲手持戒尺?
君不见野兽怎样带幼兽,
言传身教就是了!
规矩,
那是与生产力一起发展成长的
精神领域的产品,
在全力以赴果腹的时代,
没有多少规矩的,
有的只是本能与直觉。
③有人如此析“父”:
手持(石)斧的劳动者。
若此,“父”与“斧”同源,
真的很说得过去!
“父”自甲骨文时代诞生以来,
一直沿用至今,
成为直系上一辈男性的
书面用语、尊称与背称。
人们很容易忽视的一个问题:
古人读“父”的口音是什么?
章炳麟先生认为:
“古无轻唇,‘鱼’‘模’转‘麻’,故‘父’为‘爸’。”
意思是说,
至少在唐宋以前,
“父”音的声母非“f”
而是“b”,跟“爸”极为类似。
有语言活化石称谓之一的闽南,
有的地区的方言,
“父”的发音仍以“b”开头。
从语言学习的实践看,
章炳麟说颇有道理:
幼儿学说话,
“f”与“b”,哪个更易上口?
实际上,
文字自先秦至晚清,
笔画变化并不大,
但读音的变化就太大了,
这样的例子可以举无数。
我们秉承章炳麟先生的说:
既然“父”念“ba”,
那么就再造一个合体字“爸”,
使形、音、义三者关联一起。
汉字在繁衍的过程中,
为已有汉字增添声旁或形旁
从而诞生新的汉字是非常普遍的,
比如“燃”“箕”的出现,
都是“然”“其”添加形旁出新的。
增加新字,是为了发展完善旧字,
这在文化发展的某个阶段,
显然是进步。
在“父”下添“巴”,
源于对于“形、音、义”一统的追求。
了解了“巴”的含义之后,
可能才得古人造“爸”的良苦用心:
“父”下所添之“巴”
蛇也,
①蛇,阳具的象征;
②蛇张大嘴,欲吞噬也,
喻孩子盼望父亲带回食物也;
“巴望”之巴,源于此也。
③蛇,匍匐贴地、攀援而上,
衍生“巴结、巴高、依附”也。
孩子依附从命于爸,
可以意会也。
凡是种种,
“爸”字,应运而生也!
“爸”为牙牙学语之初,
成为叠声词,
自然而然也。
满清之“皇爸爸”
或推波助澜也。
将“爸爸”推向大雅之堂的,
当属起于民初的国语运动
旨在口语和书面语
确立汉语通用语言标准和规范的运动。
该运动提出两大口号:
言文一致、国语统一。
“国语运动”一直延续到今天,
不过,后来称“国语”为“普通话”,
运动也变成了某些部门的常态工作了。
当时,为了推广和普及“爸爸”一词,
也是从娃娃抓起,
北京地区小学课文中
“父亲”都改写成“爸爸”。
在“父”的地位
渐次让位于“爸”的过程中,
关注一下“爷”的变化——
顾野王(南朝·梁)的《玉篇》:
“爺,俗为父爺字”。
难怪我在网上查不到
这个俗字的甲骨文篆文。
南朝有学术文章谈到“爷”,
北朝著名的民歌《木兰辞》
“爷”出现了七次,
当然指的都是父亲。
唐代
白居易的《新丰折臂翁》:
“村南村北哭声哀
儿别爷娘夫别妻”
杜甫的《兵车行》:
“爷娘妻子走相送
尘埃不见咸阳桥”
据学者考证,
至少在南北朝、隋唐时期,
汉人日常生活口语中
就已广泛使用“爷”来指称父亲了。
现代,虽然说在汉语流行的大部分地区,
“爷”作为父亲的意思逐渐衰退,
但在某些地方的方言中,
“爷即爹”的本义还有化石级的残留。
南昌话仍然指“爷”为父;
上海人嘴里的“爷叔”指叔父;
安庆、岳阳方言“爷”指叔父;
广州人喊“伯爷”指“伯父”;
(爷爷的哥哥是伯公)
在普通话里面,
可能还有唯一的留存:“爷儿俩”。
本博目前没有找到“爷”之源,
但“爹”之源可能是这样:
直至北宋“爷”仍占主导,
南宋和元以后,
“爹”开始登台。
而北宋年间的游牧民族
是将父亲成为爹的。
本博由此联想:
“爹”的发音,
是否随蒙元大军的铁蹄
带来中原呢?
我们现在知道,
我们日常生活中的许多词:
啰嗦、磨蹭、咋呼、呵斥
哈喇、倒腾、巴不得……
都是旗兵刀剑之后
出现在汉人口中的。
上文说到“爹”可能的由来,
只是“爹”的意思与发音,
“爹”这个字是如何创制的呢?
本博猜想创字者想表达的意思
应该是父亲膝下多子。
在古代,多子多福,
能生则生,既无计生,
且无意也无法避孕。
至少,作为一种憧憬,
爹的意思为孩子多,
也是顺理成章吧?
“爹”字最早见于
三国时期魏人张揖编著的《广雅》,
①据钱大昕《恒言广证》考证:
“《广雅》爹、㸙,父也。
爹㸙本奓奢,实一字。”
意思就是:
“㸙”是“爹”的异体字,
“㸙”与“爹”
分别衍生于“奓”和“奢”。
学者分析:
至少不晚于三国的某个时期,
在某一地域方言中,
称呼父亲的口音
跟“奢”“奓”相同或相近。
于是,这个地区的人,
在书面上,就借用“奢”“奓”
这两个字来指称父亲,
但二字的本义跟父亲完全无关。
这是一种假借用字法——
不造新字,赋予旧字更多含义。
后来,为了使字形与新义关联,
将二字中的“大”改为“父”。
至此,新生了“爹”与“㸙”,
其中“㸙”作为异体字,
逐渐被废弃。
本博以为,
如此解释,似合情理。
②另有造“爹”说:
“爹”的造字技巧同“侈”。
“侈”字从人从多,
“人”指“主人”,“多”指“一群随从”,
“人”与“多”联合起来
表示“主人外出时带有多个随从”。
把“侈”中之“人”替换为“父”,
即造成“爹”字,
此说,亦能自成其理。
“爹”在文献中最早出现于
三国时期的《广雅》:
“爹,父也。”
三国时期“爹”读何音
不得而知。
前面谈到在很长历史时期
“爷”是指代父亲的。
蹊跷的是
当代在鄂、皖、苏等很多地方
“爹”用来指代祖父,
而“爷”用来指代父亲。
(如《木兰辞》)
湖北某些地方还称呼自己家族里
比自己长两辈但还没有出嫁的女性
为“爹或爹爹”。
本博以为:
方言是人文生态中独特的物种,
记录着地理的演化历史的变迁,
其重要性一点不比自然生态差。
我们应该
像保护自然生态那样看待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