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头,是一种生活态度
2018-03-02 20: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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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北,烫头是一种修行

“下次,给你整个最带劲儿的小卷,贼好看”

渔岸  来源:界面

烫头是修行。

我们东北女人,在大姑大姨年复一年的烫头行为中,慢慢将烫头视为一种玄学,新年的纪念,励志阿甘手里的巧克力,不烫头干不了活,要是没烫成,整天都会想着理发店的王姐,记着她去年给自己许下的承诺:“下次,给你整个最带劲儿的小卷,贼好看”。这变成了一种呼唤,时刻折磨着东北女人潮湿的心。

于是,在一个老公去打麻将的下午,系上最闪亮的小丝巾,挎上最心爱的小皮包,悄咪坐到王姐专属的沙发转椅上,一年的疲惫突然袭来,人生啊,还是得往前走,时代的浪潮不能将你抛弃,望着镜子里去年烫过的干枯卷发,幻想自己成为蕾哈娜,新生的感觉从推开理发店门,被白色蒸汽裹挟的那一刻就开始了,毕竟我们东北人,哪个不是听《从头再来》长大的啊。

嗷嗷嗷~昨天所有的发型,已变成遥远的回忆,嗷嗷嗷~

嗷嗷嗷~勤勤苦苦已度过一年,今夜又走进理发店,嗷嗷嗷~

就在今年,这种迷一样的东北传统,突然扑向了我——一个刚在东北老家过完年,吃八顿烧烤就胖了五斤,准备回京务工的都市丽人。

“知道我回北京第一件事儿是啥吗?”在长途火车上,我和发小坐在下铺,边吃蘸酱菜边唠嗑,“你猜猜。”

“减肥呗,不然你还想咋滴。”

“错了,我要烫头。”

上午九点到达北京站,下午一点,我已经坐在北京Tony的皮沙发上了,至于为什么不在东北烫头,不是我质疑技术手法,烫头大省用得着我质疑吗?我害怕的是我爸,一个钢铁般的东北男人,微信名叫刚子,宋小宝重度影迷,最爱看《教父》,常常追溯年少回不去的梦,maybe会在我烫完头回到家的那一刻,皱着眉头说:“你这头发太闹眼睛了,整这玩意儿干啥,多显老啊”,我害怕我承受不来,会心碎。

长大就是这点好,可以逃。北京Tony很时尚,和东北王姐是两种人,不会和你谈论自己刚在佟二堡花两万八买的貂,也不会让你夸她手上两枚闪耀的金戒指和刚做的狗年旺旺美甲,更不会准备介绍她小姑子的外甥的联侨的对门那个同样也在北京工作的大龄未婚男青年给你认识。

Tony先询问我的需求,我给他看了两张中森明菜的照片,“日韩不适合你,就你这个长相,必须得往欧美那边弄,卷小一点,从发根这开始烫,保证洋气,和你这张有个性的脸一搭,就是完美。”他拨弄着我的头发,我们的目光在镜子里相遇,“哦对了,这么烫,还能缓解你头发太少太服帖的问题,不再秃顶。”

这还不眩晕?我反正一下就飘了,觉得这家理发店就是天选之地,《从头再来》的旋律缓缓响起,在店里欧美劲歌的背景下我都完整唱完了一首,看着面前的自己,未来,似乎已经开始招手了,是什么样的未来我不清楚,但隐约觉得shine bright like a diamond,蕾哈娜,我最尊敬的女艺术家,从这一刻开始,请让我我向您靠近。

洗头小哥没废话,Tony刷刷刷开始剪头,一缕一缕卷上意大利螺旋面那种的发棒,头皮被拉紧,嘶哈嘶哈,橡皮筋微醺缠绕,头上长满了五颜六色的概念脏辫,尽管我此刻狼狈不堪,毫无遮挡的大脸熠熠发光,但Tony的笑让我徜徉在希望的田野上,“亲爱的,咱们要上药水了,这是价位,你选一下吧”,我刚要指哪一款,Tony又说:“这个1080的我不推荐,药水是国产的,这个1480的也没必要,咱就1280的吧,适合你发质!”我刚要伸出的手又收回,“行嘞,亲爱的,都听你的。”

药水的味儿太难闻,总让我想起小时候陪我妈去烫头,她和东北王姐愉快聊天的场景,那时候理发店还没有可以躺着洗头的床,得接一根橡皮管子冲头发,每次结束之后,我都要一直抚摸她的卷发,觉得真正的女人才能完成这种洗礼,我妈会给我买一瓶山楂罐头,手上残留的药水味和山楂罐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在北京的我想到这,嘴里一阵泛酸。

上完药水开始加热,冷烫机器在头顶环绕,一圈一圈,二十分钟之后,意大利螺旋面被一个一个摘下,弹性卷曲的小卷,拉直之后马上弹回,Tony非常得意:“烫得不错,去洗头吧。”我躺在洗头床上,从没想过失败。

裹着毛巾重回座位上,Tony给抹了些精华,然后就开始吹头发,随着慢慢变干,我眼看着自己的脸上那充满期待的笑容渐渐消失,消失在方便面的螺旋中,消失在背景音乐里的歌词中,消失在烫头药水的气味里,眼前的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回答Tony的那句“真好看,你喜不喜欢?”

满头是卷!爆炸一样蜷曲在我的头上,烫前的我还是文艺美丽的黑长直,烫后的我,老港片看过没,里面那些带假发套的律师就是现在的我本人,突然头痛,眼含苦泪,忍住不哭,回忆了一下遥远的东北王姐,脑补了一下我爸看到我这个发型的反应,想唱一首蕾哈娜的《bitch better have my money》送给Tony,后来精准地自我定位了一下,只好唱了一首迪克牛仔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哦对了,结账的时候北京Tony告诉我他是辽宁盘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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